程毅中谈古籍整理 30年 | 大家

程毅中告诉记者, 新中国成立后, 国家就开始有计划地整理部分古籍。 但直到改革开放后, 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才走上发展的快车道。 据相关统计, 新中国成立后共整理出版古籍图书逾万种,其中的 85%是在改革开放 30年中整理的。 在太平桥西里小区, 有一个单独的小院落, 铁门上低调地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—— 36号楼。著名的古籍整理专家、中华书局编审程毅中先生就住在这里。 一杯绿茶,伴着书香,记者和程毅中聊起了改革开放 30年来古籍整理出版的情况。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叠材料, 还有一页简单的提纲。 由于来之前电话沟通过,除偶尔穿插问几句外,记者都在静静地聆听。

程毅中告诉记者, 新中国成立后, 国家就开始有计划地整理部分古籍。 但直到改革开放后,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才走上发展的快车道。1959年,他开始编纂《海瑞集》,那是组织交给的任务。在“文革”前还编辑了《全元散曲》《孔尚任诗文集》《元曲选外编》《王船山诗文集》《徐渭集》等古籍。 1966年“文革”开始, 中华书局业务基本停顿, 除了“二十四史”的校点工作于 1971年重新提上日程之外,偶尔会零星有点中央交办的古籍重印任务,比如《李注文选》《李太白全集》等。1976年11月他整理出版的 《陆游集》 , 是“文革”后中华书局出版的第一部文学古籍。据相关统计,新中国成立后共整理出版古籍图书逾万种,其中的 85%是在改革开放30年中整理的。对于新版古籍的特点, 程毅中更是了如指掌。清代学者在古籍整理工作上作出了很大贡献,但偏重于经史和诸子。以文学作品为主要内容的集部是古籍整理的一个薄弱环节,前人留给我们的成果比较少。这个情况到了清末民初才有所改变。在新版古籍里,文学类的书占的比重最大。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 30年中,相关出版社都注意系统地编印文学古籍,如中华书局的《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》《古小说丛刊》, 上海古籍出版社的《中国古典文学丛书》《中国古典小说研究资料丛书》,人民文学出版社的《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著选辑》《中国小说史料丛书》。 总的看来, 古典文学作品中印数最多的是小说, 累计印数已超过了新中国成立前历代刻印的总和。1981年9月17日, 中共中央发出文件《关于整理我国古籍的指示》 。 随后, 国务院决定恢复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。 同年, 程毅中被任命为中华书局副总编辑。 在主管中华书局文学编辑室工作期间, 除制定古典文学出版规划外, 程毅中还参与制定了 1982—1990年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。程毅中表示,这对古籍整理意义重大。他讲到一个小故事, 当年中华书局准备出版逯钦立辑录的 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,就建议作者再整理一遍。逯钦立很高兴,可惜不久就去世了。1975年,程毅中有意促成此书出版,就去长春找逯钦立的家属。当时还是“文 革”期间, 出书是没有稿费的, 所以没谈成。直到改革开放后, 由于古籍整理出 版的政策调整, 稿费得到了落实, 这套惠及后学的 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才终于面世。1992年12月,程毅中从中华书局退休,但他仍然关心古籍整理工作, 经常去高校、出版社演讲或培训新的古籍整理工作者。 2007年,程毅中受聘为 全国古籍保护专家委员会成员。

回眸 30年的古籍整理成绩,让程毅中感慨良多。在记者提到对下一个 30年展望时,程毅中不禁微笑道,这个题目很大,但从自身体会来说有几个建议。首先要总结既往成果,编出一个新版古籍总目,然后在此基础上选出若干精品, 列入推荐书目或新编的《书目答问》,再汇编成一套新的《四库全书》,同时编写书目提要。 其次, 修订已出的新版古籍, 力图精益求精。如标点本 《资治通鉴》 , 是由12位著名的历史学家合作的,可能由于时间仓促、进度太快,留下了不少问题。吕叔湘先生就指出了1000多条标点错误。第三,整理古籍一定要写校勘记。比如标点本“二十四史”,是 20世纪古籍整理的重大成就,但有些史采用了择善而从、不出校记的方法, 不利于学者作进一步的研究。又如, 在明刻本《西 游记》第六回中, 有“青庄”一词, 但到清刻本中就改成了“青鹞”, 人民文学出版社整理出版的《西游记》从清刻本,却没有出校勘记。关于这个问题,我写有一篇小文章 《“青庄”与〈西游记〉 的版本》 , 收在《程毅中文存》中。 另外, 要加强针对性、避免重复浪费。 除出版社主动上报选题外, 应有计划地集中资源照顾到那些尚未有人问津的古籍文献上。21世纪是电子信息的时代,古籍整理 出版也要跟上时代,电子图书检索方便,但要解决好版权问题。

在程毅中略显逼仄的书房内, 两壁的书橱中满是新版的或线装的古籍, 书桌上也堆满了繁而有序的资料, 正中放着一册黑底红字的 古体小说钞》。退休后, 程毅中从事最多的是古代小说研究。他说,除这套《古体小说钞》外,还整理了 《玄怪录》《续玄怪录》等小说,但最珍视、花精力最多的是《宋元小说家话本集》。整理古籍是程毅中的主要工作, 但他的业余爱好是研究中国古代小说史及古典诗词戏曲。

从小区出来,走上嘈杂的街道,回头望去, 36号楼静静矗立在中华书局大厦后侧。 记得有人在文章中回忆程毅中是当年北大中文系的才子, 这从他飘逸的书法中依稀能窥出一二; 也有人评价程毅中有传统学者风范, 我想那肯定是他淡泊、严谨人生的真实写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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